2017-07-08 11:26:43| 分类： 1-2.1.2插队故事 | 标签： |举报 |字号大中小 订阅
九 我当农机员
我插队后不久，生产队搞来了一部20马力的旧柴油机，用于抽水和碾米。队里原有一台小型的汽油抽水机，由曾当过工人的世凤管理。因为我对于机械类有兴趣，常常跑去给他当助手，慢慢地我开始熟悉了汽油抽水机的使用和简单的修理。所以当世凤不在，或他有事时，队长就叫我去抽水。我也干得不错，甚至老远一听就能听出汽油机是否工作正常，抽水机是否空转。所以当柴油机运来后，队长就派我和世凤共同管理。老乡们理所当然地认为，上海知青知识多，什么都懂。其实根本不是，我除了从书本上学了内燃机有四冲程之外，对这台黑乎乎的庞然大物可说是一窍不通！
怎么办？除了搞来两本说明书、参考书，大致弄明白了柴油机的工作原理和基本结构外，主要是老老实实跟着世凤学。他有实践经验，我有理论知识，我们俩一结合，很快就安装、调试成功了。看着机器冒着烟，发出“通，通，通”有力的震响，我们不由得欢呼起来。接下来是采购水泵，碾米机，阀门和输水管道等。我们没花多久就一切搞定了。离开寨子大概200米处有一口大井，乡亲们天天到那里挑水喝。估计那个井和地下的暗河相通，所以即使大旱，井里的水还是很充足。水泵的进水管就在大井里。旁边是机房，也是碾米房。水泵的出水管在机房后面高高的水渠里，水从那里可以流到生产队的几乎所有农田。所以有了这台机器，田里的收成就有了保证。实在太重要啦！
正式试车的时间终于到了。几乎全寨子的人都聚集到机房，满怀激动期盼的心情等候在一边。我们早已将机器调好，还擦得干干净净，就差给它披红挂绿了。队长一声号令，世风和我两人齐心协力摇动手柄，机器立刻欢唱起来。我们慢慢打开阀门，只听得机房背后输水渠道边的老乡们高声喝起彩来。连忙跑上去一看，一股粗粗的清凉的水从管道里涌了过来，大家激动得忙不迭地把手伸到冰凉的水里去，真是太好了！汽油抽水机力量太小了，有这个大家伙，队里700亩稻田就是旱涝保收了。机器开了整整一个小时，井水没有明显下降，这下就放心了。
接下来，关了阀门和柴油机，该来试一试碾米机了。早有几个老乡挑来了几担稻谷当试验品。我们先把传动皮带套到碾米机上，发动了机器，然后将谷子倒入上面的进料口。我轻轻拉开进料阀，慢慢调整后，雪白雪白的米从出料口欢快地淌出来，而另一边出来的是糠。不一会儿，几担谷子就全碾好了，这实在是太方便了！大家高兴极了！
在此之前，老乡们要吃饭，得把稻谷挑上至少三里路，到镇上粮管所去加工。舍不得花钱的，只好由家里的女人们在每天天不亮时起来，将谷子放到石臼里去，“咣当，咣当”冲上一个小时，方才冲够一天吃的米。农村的女人真是辛苦，难怪她们老得特别快。成为姑娘刚刚漂亮没几天，一结婚，不出两年，就差不多成中年大婶了。这下好了，天天黎明时分令人讨厌的冲谷声可以消失了，女人们可以稍稍得一丝轻松，我们也可以睡得舒坦些。队里规定，本队队员挑来的稻谷碾一百斤收费四毛，而外来的则是六毛，以示区别。这相当公平，所以生意不错。
凡是有人来碾米，挑来的稻谷由我称，交来的钱由我收，帐也由我记，我负责定时将款上交生产队会计。显然，这样的运作方式很不合理，我的权力太大了，又没有人监督。可是大家都相信我们知青，坚信我们不会假公济私。在这样的情况下，我当然不能辜负大家的托付和期望，必须把工作做好。再说，我也决不能给知青的脸上抹黑。
慢慢地，我逐步摸透了这个大家伙的脾气，学会了磨气门芯，调整气门间隙，调换活塞环等一些基本的维修技术，碾米的技术也越来越好了。夏天主要的工作就是抽水，逢旱时机器日夜不息。我经常晚上在机房值夜班，因里面太吵闹，就出来躺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守着。在银色的月光下，周围一片全是高高低低的坟地。奇怪的是我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害怕。在青蛙，昆虫的大合唱中，仰望星空，觉得人的渺小，使烦躁的心得以平静下来。即使睡着了，可耳朵依然醒着，一旦机器有问题，我会马上起身察看。这个本领后来我照顾父亲的时候还真用上了。所以我能够在好几年里做到睡觉和照顾老人两不误。
秋，冬时主要是碾米，每周干个一两天就行了。一天干下来，浑身上下全是米糠灰，白头发，白眉毛，扮个圣诞老人也用不了化妆。我那时也不带口罩，嫌麻烦，也许根本不在乎。记得有一次我们的机器被借到粮管所，连续工作半个月，为队里挣了不少钱，可我也吸了不少糠灰，真傻！
最令人难忘的是有一年冬天，队里决定把机器运到学庄去，帮那儿的人碾米，为生产队赚上一笔。学庄离生产队有足足两，三个小时的山路，空手走去也不轻松。柴油机是个大家伙，重得要命，估计有上千斤。先要抬上石牌坡，有524个台阶，根本无法想象！可老乡们不在乎，胸有成竹，十六个壮小伙，八个一组，轮班抬，硬是把不可能的事办成了，让我大开眼界。贵州人，虽说个子小，精瘦精瘦的，论爬山个个是好汉；论挑担，可把粗粗的扁担挑断。清晨出发，下午两点就到了。马上安装好，五点就开始营业，实在是神速！第二天天还没亮，我们还在睡觉，就听见有人在机房外排队了。弄得我们赶忙起来，早饭也来不及做，先发动机器要紧。可谁知天太冷，两个人一起使劲，手柄摇不动，机房里还是安安静静。弄了半天还是白费力气，这可怎么办？
只见世凤不慌不忙，找来一个小铁盆，倒了一点柴油，放入一块破布，塞到机器下面，点燃，火冒起来了。我不由得有点紧张，这有危险吗？看看世凤很悠闲的样子，我也就不担心了，果然，火烤了有十分钟光景后，机器很容易就发动了。老乡虽然文化不高，但他们很聪明，他们有绝招，土办法往往很管用，值得我们好好学习！他们的韧劲，不屈不挠的性格，吃苦耐劳的本领，更是我们这些知青所缺乏的。从这个意义上看，接受他们的再教育应该是有益的事情。
这部旧机器，经过几年的折腾，为大家作出重大贡献后，终于在一次连续抽水工作三，四天后发生爆缸。运到州府大修后，虽勉强可用，但是马力大打折扣，无奈只好报废了。所幸的是，不久寨子里终于通了电，家家户户有了电灯，晚上都亮堂堂了。而且生产队采购了20千瓦的电动机。毕竟电动机马力强劲，又易于操作，声音又轻，还干净得多，用起来自然更方便了。可我对于这个黑黑的大家伙还是最有感情，和它在一起的日子，让我永难忘怀！我也永远感激我的师傅世风，是他教会了我很多实践本领。等后来凡是我回到生产队，总要请他过来吃饭喝酒。他年纪大了，但身体不错，让我高兴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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